极梦原文学>玄幻>太学八卦日常 > 说理之地
    讲堂高阔,回荡胡仪中气十足的声音:“新台之事(见作话),委实暧昧,难有实证。况且如今令尊长已驾鹤西去,只余你一介妇人。单凭你一面之词,岂能遽下定论?今日单凭你当着数百士子的面,口出污秽之言,面无羞耻之意,可见必是天性刁顽、举止放荡之辈,你所言所述,更是不足为凭。”

    听到这样的评语,云三娘脸色惨白如纸,嘴角渗出一丝血迹,身子朝后晃一晃。台上传来一声撕心裂肺的呼喊:“三娘——”

    李若谷双眼血红,便想扑下台,身后两个甲头忙将他抓牢,一时着忙,下了死力,台下站在前排的人都听到咔嚓一声响,想是肩胛脱臼。李若谷惨呼一声,双手委顿。

    服膺斋众人都忍不住转头,面有不忍之色。余助满脸涨红,童蒙一把拉住他,免得他冲动之下,做出什么冒犯言行。

    宗越站在台下,手指微动,弹出两道轻快黑影,打中李若谷两肩穴道,让他痛楚稍减。仲简倏然张目,朝宗越看去,两人目光撞上,皆沉沉如水。片刻后,仲简移开眼,不再看他。

    帷帽女子站在云三娘身后,伸出手,从后面托住她,压低声音,切齿道:“三娘勿急,且听他还有甚说辞。”

    恒娘踏前一步,与帷帽女子并肩而立,共同伸手,扶住云三娘摇摇欲倒的身子。心头如火在烧,如水滚煮,咬紧下唇,齿间一抹腥甜。

    胡仪厉声道:“李若谷,你身为朝廷贡生,研习经学多年,竟不能体会张提刑对你一片拳拳爱护之意?”

    “如今且不论这妇人之言是否属实,她既然散布这等言论,必然不被令尊待见。礼记有训,曰:子甚宜其妻,父母不悦,出。”

    “既是她不能讨舅姑欢喜,你为人子女,本当断然出之。你居然因为她的一面之词,写信质问老父,这是何等悖逆不孝之行?就算确有新台之事,你本该为父隐恶,悄悄瞒下此事,驱逐妻子足矣,岂能与老父对质?”

    “张提刑爱惜你的才华,特意网开一面,并不治你不孝之罪。反而替你做主,休了这等无耻之妇,另娶贤良妻室。我适才所言,这判词内蕴慈悲,就在这一点惜才之意上。你岂可不查张提刑的一片苦心,反而心存怨怼?”

    疾风暴雨般的质问,落在李若谷身上。孝字当头,他不敢强辩。闭上眼睛,脸上肌肉因痛苦而扭曲,声音渐渐微弱:“祭酒,学生自知不孝,然而想要学生与三娘义绝,学生宁愿一死。学生与三娘有约,生同衾,死同穴。就算我二人是罪人好了,就当我有负张提刑美意也罢,我总当三娘是我的妻,此生绝无他想。”

    “荒唐!”胡仪气得声量暴涨,一声断喝,台下众学子都不由得一个哆嗦。“你身为人子,不以孝义当先,惑于美色,不惜违逆尊长。如今更是无视朝廷判令,不爱惜身体发肤,为一失节妇人,说出这等要死要活的混账话语。李若谷,你实是我太学之耻,士林之辱!左右甲头,剥去此人衣冠,我再不能忍此无父无君之牲畜。”

    话音刚落,台下传来鼓掌声:“啪”“啪”“啪”,节奏分明,声音清亮。众人都吃惊,循声望去,竟是那周身笼纱的帷帽女子。

    “祭酒教训得极好,学生醍醐灌顶,受益匪浅。”她明明怒极,声音却又带着笑,倒似三伏天下大雪,数九天烧旺火,既冷且热,“依祭酒之言,新台之下,子妇不顺翁意,即失去翁姑欢心,理应被休弃。若告之于人,更是自认荒淫下贱,罪加三等,充军发配。”

    哈哈笑两声,嘲讽之意满溢,“李若谷,你还不明白吗?枉你饱读诗书,竟忘了前朝明皇旧事?你那禽兽不如的老子看上你妻子,你居然没有诚惶诚恐,双手奉送,你妻子居然没有回眸一笑,主动躺平,自然是不孝得很了。”

    言语颇是不逊,就连李若谷,虽知她为自己张目,却也不禁尴尬低头,不敢认她这“禽兽不如”几个字。软在台上的阿陈却忽地抬起头,呆呆望着帷帽女子,身子渐渐发起抖来。

    “你是谁,在这里口没遮拦,胡说八道?”胡仪眉头一皱,又惊又疑,“你自称学生,太学都是男子,何来女子?”